1《武訓傳》引領的批判潮
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報》發表毛澤東親筆修改的社論《應當重視<武訓傳>的討論》。文章原由胡喬木撰寫,毛澤東不滿意,隧動筆全文改寫,這篇文章的第一句話這樣寫道:——“象武訓那樣的人,處在清朝末年中國人民反對外國侵略者和反對國內的反動統治者的偉大斗爭時代,根本不去觸動封建經濟基礎及其上層建筑的一根毫毛,反而狂熱的宣傳封建文化,并為了取得自己所沒有的宣傳封建文化的地位,就對反動的封建統治者竭盡奴顏婢膝的能事,這種丑惡的行為,難道是我們所應當歌頌的嗎?”這篇指向明顯的“影評”,從此奠定了整個毛時代文藝批評的基調。
隨后,周恩來、周揚、夏衍、孫瑜等人紛紛做出檢討。1985年9月6日,胡喬木在《人民日報》稱,當年對《武訓傳》的批判,“非常片面、極端和粗暴”。但至今,影片未得公映。
1952年,以《文藝報》牽頭,發動了對上海電影界的輪番批評;
1956年,毛澤東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中宣部部長陸定一不久補充說,“實施界限和范圍,‘是人民內部的自由’”。
1960年代,為加強批判效果,多部影片被要求擴大放映,包括《北國江南》《早春二月》《林家鋪子》《舞臺姐妹》《阿詩瑪》《桃花扇》等等。
2最高指示:“不要橫加干涉”
1979年4月召開的第四次“文代會”上,鄧小平在祝詞中指出,“寫什么和怎樣寫,只能由文藝家在藝術實踐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決。在這方面,不要橫加干涉!
1980年10月10日,趙丹病逝,10月8日的《人民日報》上發表了他的文章,“文藝,是文藝家自己的事,如果黨管文藝管得太具體,文藝就沒有希望,就完蛋了!娜藥汀芪乃囎罹唧w,連演員身上一根腰帶、一個補丁都管,管得八億人民只剩下八個戲,難道還不能從反面激發我們的警覺嗎……有時也想管住自己不說。對我,已經沒什么可怕的了……”
1981年的《大眾電影》發表題為《立電影法,杜絕橫加干涉!》的文章。
3匱乏年代的讀書聲
從70年代末起,包括謝飛、丁蔭楠、黃健中、張暖忻等三十多個電影從業者,經常在北海舉行聚會,日后他們被統稱為“第四代”,作為被耽誤的一代,他們在信息匱乏的狀況下,聚在一起交換稀缺的思想資源,被稱作“北海讀書會”。一些理論家和作家也參與其中,包括寫了《丟掉戲劇的拐杖》的白景晟、寫《論電影語言的現代化》的李陀等,很多現在看來十分幼稚的說法,在當時都起到了解放思想的作用,是特殊時期一種“民間思想村落”的形態。
4《寡婦村》:第一部少兒不宜電影
1988年,一部公開打著“少兒不宜”旗號的電影《寡婦村》上映,一時萬人空巷。這個由時任珠江電影制片長廠長的導演王進執導的影片,是一次經典的營銷。從禁欲時代過來的觀眾,幾乎饑不擇食,1981年傳言有露點被禁映的電影《原野》,在1988年解禁也引發了瘋狂的觀影潮,結果發現根本不是。由于分級和審查一直諱莫如深,此后不斷有電影以“少兒不宜”、“禁片”等挑逗觀眾的興奮度。連《老井》、《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等嚴肅電影,也都熱衷于描寫偷情或者私奔,印證并且沖擊著社會的壓抑狀態。
5“第五代”高調照耀“黃土地”
1985年8月到12月,《黃土地》先后在4個國際電影節上獲獎,11月,《一個和八個》公映,同時,《黑炮事件》《獵場扎撒》等先后公映或完成,1978年入讀北影的首批電影“學士”們完成了一次集體登場,即所謂“第五代”。
陳凱歌當年談《黃土地》說:“我們生活于其間的其實是一個無淚的民族,這個民族中的大多數人是不抱怨的,正如阿城在《棋王》中所說的,‘煩惱是文人的佐料’。所以,當我們不再把中國人的愚昧、落后、無知等現象抽出來單獨議論、感嘆的時候,我們就會看到這個民族內在的堅韌的生命力!
《黃土地》激發了賈樟柯等后輩走上電影業的興趣,但1993年,《上海藝術家》雜志第4期以北影85級全體畢業生的名義,發表了《中國電影的后“后黃土地”現象》,開啟了“第六代”的宣言:“談《黃土地》真實再現了黃土地上人們的生活狀態,倒不如說它把這種生活風格化了,這種認識上的差異使《黃土地》的追求成為之后中國電影的一種時尚,并在一種貌似深奧卻是很幼稚的層次上進行仿效,這樣也完全割斷了《鄰居》《沙鷗》《見習律師》的良好發展趨向”。
6《紅高粱》和中國電影短暫的“文藝復興”
1988年.張藝謀執導的《紅高粱》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出于一種民族自豪感,包括《人民日報》在內的主流媒體紛紛給予報道,日后又受高層接見,雖然包括后來的文化部長劉忠德等人在內,仍然不滿地說,“中國人在釀酒時(往酒里)撒尿……不代表中國,不代表中華民族!@就是缺點!
《紅高粱》的獲獎給中國影人很多“啟示”,紛紛從歷史符號中尋找與西方對接的資源,而斷送了“第五代”一登場時各有追求的態勢,包括以城市題材見長的黃建新,都一度跑到鄉下去尋找靈感。
“鐵屋子”里的女人、舞臺上的戲子:張藝謀、陳凱歌等人的電影業成為西方觀察中國的一個“鏡片”,短時間內達到了輝煌,卻又因創作者自己都在重復,而漸入窄巷。
7《血戰臺兒莊》、《集結號》:如何評價國民黨?
前者公映于1986年,后者是2007年。20年,在公正評價國民黨上,只前進了一點點。有區別的是,前者讓李宗仁、張自忠、池峰城、王銘章、孫連仲、湯恩伯等一眾戰將出場,礙于時代、也礙于才華,雖有放開公道的勇氣,卻無呈現復雜性的效果;后者則以小人物的角度,貌似人道地看著雙方兄弟當了炮灰、成了新鬼,卻仍然語焉不詳,空留一番煽情無處落地,讓一個帶著記憶的老兵在尋找真相的旅途中戛然而止。只準說兄弟情,不準碰是非意。
8《小武》:示范電影節成功之路
1998年,28歲的賈樟柯帶著他的長片處女作《小武》在國外一年獲得6項大獎。這個“第六代”的后起之秀也一躍上升為代言人。在《小武》之前,這批人已經有不少獲獎作品,但《小武》顯示了西方人正在拋棄張、陳電影中與現實隔絕的景象,而尋求了解正在崛起的當代中國的角度。賈樟柯敏感的影像契合了這種需求,并直到今日,仍然刺激著不少模仿者走入電影圈。
在這一群人中間,賈樟柯也最成功地解決和示范了電影節生存之路。雖然被批評為尋找現實寓言、符號的意圖越來越明顯,但卻有助于他在征服喜歡微妙的歐洲人后,又獲得北美市場的關注。臺灣制片人詹宏志當年曾評論侯孝賢說,“如果他想商業成功,他就必須是藝術片導演”,賈樟柯也聰明地“藝術電影”為商品,贏得了很樂觀的利潤。這一點,眾多的跟風者,很少有人看透,還只落得國內市場對其的厭煩。
9電影局與第六代“喝茶”
2003年11月,由于此前所謂第六代電影人在國際上頻繁獲獎、在國內卻備受打壓,媒體評論氣氛十分微妙,電影局領導最終主動邀約,在北影會議室里“喝茶”對話,會上,賈樟柯、王小帥、婁燁等七人簽名(另有多人簽名后又退出)提出“分級制”等要求。此后,賈、王等人的電影得以在國內放映,但都票房慘淡,也讓媒體“隔靴搔癢”的興趣立減。并且,國內市場漸漸好轉,在審查并未放松的情況下,本就松散的第六代團體也自此各行其道,更多的人轉入體制懷抱。當年看似“神來之筆”的“喝茶”事件,卻將第六代的利益渴求、適應市場的能力等薄弱環節一一迂回擊破,可謂帶點魔性的“神來之筆”。
10《瘋狂的石頭》:消費荒誕
2006年夏天,一部小成本影片《瘋狂的石頭》,依靠口碑傳播贏得了高票房。這個驚喜帶來了兩方面的啟示:一是在大片、偽大片的低智商繁殖時,有素質的中小成本片如何突圍?二是它的商業敘事手法,和黑色喜劇的形態,呈現了一副病態社會的荒誕樣本,在娛樂觀眾的同時也撓動了大家身上的“癢癢肉”,它拒絕做“順民”,卻又比呆板的反抗者更有效。其后,多部不相干的影片在營銷時,都給自己冠以“又一部《瘋狂的石頭》”,看重的仍是小成本、高票房的貪婪賬本,卻很少有人得到那份打擦邊球的智慧。甚至,在《瘋狂的賽車》里,“黑色”都有了點無聊的味道。 |